遺產
【佐鳴十五題】遺產
鳴人的錢包不見了。在某一天從演習場回來時,他搜遍全身,就是沒摸到那個綠色的青蛙錢包。
一群野雁斜斜地飛過天空,橘紅色夕陽落入地平線,積雲的形狀有如匍伏的蛙,彎身一動也不動。他抬頭,經過一番長籲短歎後決定返回原路徑尋找。其實錢包裏真的沒多少錢,只有幾張發票和過期的木葉彩券。
可是。
鳴人緊張地加快腳步,可是他還在錢包下縫了一個暗袋。
前幾天下了場大雨,鳴人被淋個濕答,連放在口袋裏的錢包也遭了殃。深綠色的青蛙垂軟地平躺在桌上,他將所有東西都倒出來,叮叮咚咚的硬幣散落一桌,還有糊成一團的發票。他往青蛙嘴裏一掏,憂心忡忡地摸出被仔細包裹的盒子。呼,還好,他擰乾錢包,拿一條毛巾將盒子擦拭乾淨。盒子是木頭制,刷了一層油漆,斑駁的漆露出深褐色的原木。
該重新包裹一次了。
鳴人翻箱倒櫃,終於找出一卷黑色繡線和二三根銹蝕的縫針。他撕一塊破布,在青蛙的肚子裏再加上一層內袋。雖然不怎麼美觀,但應該算很牢固了。鳴人滿意的檢視自己的成果,接著將盒子塞回去。
天色漸漸暗了下來。
他走過金溪橋,四處張望著,眼神在一片金色水域裏尋找。
會在哪呢?他沿著小路踱回演習場。要是真的被人撿走了怎麼辦?會發現裏面縫了個又醜又破暗袋嗎?
他煩躁的踢著石子,雙手拉扯頭髮,好似他弄丟的是他身體裏百分之九十五的查克拉。
唯一有紀念性的東西就是那個了,他想,那傢伙沒送過他什麼,就只有這個是瞞著他留下來的。
都保存這麼多年,偏偏選在這個時候不見。
演習場就在眼前,而他還沒找到錢包。天空都已經暗的沒有顏色,連雁都振著翅膀飛回巢穴。他環顧四周,砰一聲變出兩個影分身,在這附近搜了好一會兒卻仍然沒有結果。
不行,很累了。
鳴人索性一倒頭,躺在地上,覺得四肢百骸都隱隱發酸。
沉重的眼皮揮別最後一絲光線,他混混沌沌的睡著了。
闃然無聲的睡眠裏浮出夢的輪廓。他百般呵護的盒子被苦無射的七零八碎,裏面的東西早就不見蹤影。鳴人在夢裏慌張的吼著,他也一併夢見那個人死了。沒想到他真的不曾擁有過屬於那個人的東西,連死後都無從紀念。
沉甸甸的空氣從四面八方襲來,他的掙扎被壓入黑暗裏。不聲不響。
等到他醒來時,天已經完全的黑了。他人不在演習場,而是躺在自己的床上。鳴人跳起來,安靜的房間裏沒有半點動靜,他走出房間,只有熱水瓶微弱的嘰吱著。
佐助?他小聲的喚,可是沒人回答他。鳴人趿著拖鞋走到客廳,啪地打開電燈。
一張紙條放在桌子上,寫著:我去買晚餐,不准吃泡面。
他微笑,順手將紙條放進附近的抽屜裏。
這時身後的門開了,是佐助。他還穿著暗部制服,一手拎著一樂拉麵。
餓了吧?
他把香味四溢的食物放到桌上。
鳴人蹭到他身旁,一邊打開飯蓋一邊說:我的錢包不見了。
佐助挑挑眉。是嗎?他說,然後逕自走到廚房拿出兩雙筷子。鳴人癟嘴,看他沒說什麼,也只好低頭吃面。他嚼了幾口,又放下筷子,對佐助說:「我夢見你死了。」
這次佐助很乾脆地回他「蠢蛋」兩字。他把叉燒肉和蛋挾到鳴人的碗裏,說:「不吃東西才會死。」
鳴人愣愣地盯著混濁的湯麵。
喂,佐助,等一下來拍張照吧?
啊?
上一次拍照是在手鞠結婚的時候,還記得嗎?很久之前了。
他終於動了筷子,緩緩吃著。他記得他的相機應該還能用,就放在左邊的櫃子裏。如果沒能擁有佐助的東西,至少留個相吧。他花了五分鐘吃完一碗配料豐盛的拉麵,興沖沖地從房裏拿出一台相機。
佐助好笑的看著他。
「你要幹嘛?」他問。
鳴人檢視相機的狀態,一下子便擠到佐助身旁。他抽張面紙抹抹佐助的嘴唇,幫他整理頭髮和衣領。
「看鏡頭囉。」鳴人說。他把鏡頭對著佐助和自己。「要笑喔。」
一——二——三—…!
喀擦!
嘰——…
黑色膠捲正在回轉。
沒底片了。鳴人失望的皺眉。只能拍一張而已。佐助這時卻揚起嘴角,輕輕摟住鳴人的腰。
真可愛。他低低的說。鳴人紅了臉,想要站起身,卻被壓倒在沙發上,讓佐助狠狠地愛上一回。
撲通。
他又在闔眼之際沉入最深的淵底。
佐助死了一次又一次,在他的夢裏。被引爆符射中、被大蛇丸銳利的尖牙咬中、被千萬支苦無穿身而死。他的血流不盡似的染紅土地,漫至鳴人的腳下。他想靠近他,邁步前進時卻發現自己的雙手都沾滿鮮血。他放聲大叫,驚恐地望著了無生氣的佐助。在夢裏他閉上眼,掙扎著逃到另一個夢境。可是佐助還在,他總會在其他場景裏無端死去。
早上他哭著醒來。醒來時佐助已經離開了。
他一刻也沒得耽擱地沖到火影辦公室。
五代目安安穩穩地坐著,翻閱案頭上的公文。她沒抬眼,出聲問他:什麼事?
鳴人氣喘吁吁地站在原地,不知從何問起。靜音站在一旁,手裏拿著熱茶,斜乜眼看著他。
他的下顎無力的闔動,每根纖維都從緊張的狀態中緩慢放鬆。
他垂著手,沉默,最後搖搖頭離開了。
不過是個夢而已。
他踱回上忍待命處,想做些什麼心情卻浮躁的很。鹿丸和其他幾個上忍在那裏吃茶,他只好打起精神,加入他們的行列。
臉色很差呢。井野說。
他嘻嘻笑著,眉頭卻不止的蹙起。
女人的直覺真是敏銳。
這種夢境就和遺失錢包是一樣的,過了就算了。
於是他走到照相館去沖洗底片,巷子裏那間小店依舊昏昏暗暗。幾年前來沖照時門口還掛著三代目的照片,最近他們已經換成自來也和綱手奶奶的。還記得手鞠發喜帖時大家都很驚訝,然後每一個人才想起從認識到現在已經過這麼多年了。喜宴上鹿丸看起來有點悶,也許是在想手鞠身旁站著的人怎麼不是他。
鳴人笑了,他還記起他和佐助都在喜宴時避得遠遠,深怕被手鞠抓去灌酒。
洗銀劑的味道在踏進的瞬間撲面而來,一個白髮老人巍巍顫的接過底片,扶起厚重的粗框眼鏡,一邊登記一邊說:明天才能拿到喔。
鳴人點點頭,從口袋裏掏出五百元。
晚上七點多,他都把桌上的Jump翻了又翻,還是沒等到佐助。
如果是以前,只要是出什麼機密或危險任務,他都會先告訴他的。鳴人沒辦法枯等著,在房間裏背手踱步之後決定出去轉轉。也許那天他沒機會告訴我。他心想。一定是這樣的。
他在安靜的街道上散步,路過白天熱鬧的市街。拐個彎後他看見燈火通明的燒肉店,井野說過今天他們十小隊要來吃喝一番。不如去搭個順風車吧,鳴人賊賊的想,沒多做猶豫就走到店門口。
他聽見丁次含糊不清的聲音,像是一邊掃蕩整盤肉片,一邊說話。
你覺得五代目能瞞多久?
…最多一天吧。
怎麼會?
這次的任務很艱钜啊。讓我想到日向家呢…
忽然每個人都沉默下來。
井也歎氣,說:鳴人會怎麼想…?
站在門外的鳴人愣在原地,右手還放在拉門上。
能活著回來嗎。
是鹿丸的聲音。
也許吧。
碗碟碰撞的聲音再度響起,滋滋的烤肉聲掩蓋了所有對話。
鳴人朝黑夜望一眼。
他掉頭,感覺心臟用力的鼓動著。他走進一條暗巷裏,用腳尖踢一塊小石子,喀噠兩聲那石子居然彈回原處,撞上他的膝蓋。鳴人彎身,撫摸發熱的肌膚。
真疼啊。
他蹲下去,雙手抱膝,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。
上一次面臨這種關卡是什麼時候,他已經久的記不得了。
忍者的任務總是伴隨著死亡,只有變的更強,才能在一次又一次的搏命中存活下來。綱手奶奶曾經這麼說過。
如果他能夠在歲月的累積中超脫死生,那麼所有死別都不再痛苦。但是他,漩渦鳴人並不能辦到。他想,作為火影,就是指派一個又一個死亡任務給部下。總有一天他會成為火影,也會親自命令佐助去赴死。
他顫抖,他甚至無法想像。
世界如常轉動。隔天依舊是風平浪靜的。落葉佔領鳴人房間的陽臺,一盆小樹萎頓地垂息,乾枯的枝椏在風中搖擺。日子過去了,他沒空暇去整理,空泡面盒覆滿整個桌子,如果佐助再不回來,他想,他就要營養不良而死了。
夕照一樣,朝陽一樣,只有他知道他四周的空氣不太一樣。
五天過去。他還在等待。
事情就這樣匆匆忙忙的發生,不留一點喘息。下午他走在路上,給鹿丸拽住手臂。他氣喘吁吁的說:「快跟我去醫院!」
然後他明白了,沒有驚愕也沒有眼淚的往前走。
當他想著自己果真成長並且能容忍一切分離時,他卻發現他的腳抖得難以奔跑。
心跳儀的頻率緩慢持續著,氧氣罩下是一張灰白的臉。
過亮的日光燈、稍嫌呆板的白色牆壁、淡淡的藥味。鳴人的眼睛定住前方,酸楚湧上他的喉頭。他曾經離死亡很近,到了接受治療也沒辦法痊癒的地步,但當時他並不害怕,原因並非他超乎常人的治癒能力,而是他從不畏懼死亡。
可是從來,從來沒有一次,他對死亡的恐懼像現在一樣不斷的膨脹,擴大,侵入每一吋肌膚。
他站在門外,沒法進去,只能透過玻璃窗凝視著。佐助躺在床上,全身百分之七十都纏滿繃帶。
小櫻走過來,拍拍鳴人的肩膀。
「要做好心理準備。」她說。
他疲憊地靠到牆上,醫院裏安安靜靜的。
一個渾身是傷的暗部從走廊的一端走來。
他禮貌的對鳴人打招呼,然後拿出一個眼熟的錢包。
「這是佐助前輩交代我拿給你的。」那個人說。「請節哀。」
鳴人顫抖的接過,緊緊將自己遺失的青蛙錢包揣在懷中。
青蛙的四肢無力的垂下,雖然髒了點但還是原來的那個。
他打開錢包,裏面什麼也沒少,連底部的暗袋都完好如初。可是有一個小紙包被壓在最下層。他急急忙忙倒出所有東西,緩慢且慎重的拿起迷你包裹。
很小,比掌心還小,泛黃的舊紙張包裹著,兩條細麻繩相纏綁住。
他的指尖在猶豫,不久後他把繩子拆開了。
一枚簡單的銀色戒指躺在紙張中心。
鳴人攢緊拳頭,咬住自己的手指卻還不能抑制哭泣。
他跪下來,額頭貼在地板上,低低的嗚咽。
神啊。
他的眼淚順著臉頰,一滴一滴滑入衣領。
他打開手心,微微發顫的左手無名指毫無窒礙的套入戒指。
他的吻落到戒指上。
神啊,我求求你。
他輕聲說。
只有心肺儀的聲音,允諾似的低低運轉。
Fin
這是我寫的最痛苦的一篇。
結局改了三次-_-第一個版本,佐助死了,第二個版本沒給交代,基本上和最後這個版本的內容差不多…而且我很不會寫結局(小聲)。
開放性結局,幻想隨意。
鳴人的錢包不見了。在某一天從演習場回來時,他搜遍全身,就是沒摸到那個綠色的青蛙錢包。
一群野雁斜斜地飛過天空,橘紅色夕陽落入地平線,積雲的形狀有如匍伏的蛙,彎身一動也不動。他抬頭,經過一番長籲短歎後決定返回原路徑尋找。其實錢包裏真的沒多少錢,只有幾張發票和過期的木葉彩券。
可是。
鳴人緊張地加快腳步,可是他還在錢包下縫了一個暗袋。
前幾天下了場大雨,鳴人被淋個濕答,連放在口袋裏的錢包也遭了殃。深綠色的青蛙垂軟地平躺在桌上,他將所有東西都倒出來,叮叮咚咚的硬幣散落一桌,還有糊成一團的發票。他往青蛙嘴裏一掏,憂心忡忡地摸出被仔細包裹的盒子。呼,還好,他擰乾錢包,拿一條毛巾將盒子擦拭乾淨。盒子是木頭制,刷了一層油漆,斑駁的漆露出深褐色的原木。
該重新包裹一次了。
鳴人翻箱倒櫃,終於找出一卷黑色繡線和二三根銹蝕的縫針。他撕一塊破布,在青蛙的肚子裏再加上一層內袋。雖然不怎麼美觀,但應該算很牢固了。鳴人滿意的檢視自己的成果,接著將盒子塞回去。
天色漸漸暗了下來。
他走過金溪橋,四處張望著,眼神在一片金色水域裏尋找。
會在哪呢?他沿著小路踱回演習場。要是真的被人撿走了怎麼辦?會發現裏面縫了個又醜又破暗袋嗎?
他煩躁的踢著石子,雙手拉扯頭髮,好似他弄丟的是他身體裏百分之九十五的查克拉。
唯一有紀念性的東西就是那個了,他想,那傢伙沒送過他什麼,就只有這個是瞞著他留下來的。
都保存這麼多年,偏偏選在這個時候不見。
演習場就在眼前,而他還沒找到錢包。天空都已經暗的沒有顏色,連雁都振著翅膀飛回巢穴。他環顧四周,砰一聲變出兩個影分身,在這附近搜了好一會兒卻仍然沒有結果。
不行,很累了。
鳴人索性一倒頭,躺在地上,覺得四肢百骸都隱隱發酸。
沉重的眼皮揮別最後一絲光線,他混混沌沌的睡著了。
闃然無聲的睡眠裏浮出夢的輪廓。他百般呵護的盒子被苦無射的七零八碎,裏面的東西早就不見蹤影。鳴人在夢裏慌張的吼著,他也一併夢見那個人死了。沒想到他真的不曾擁有過屬於那個人的東西,連死後都無從紀念。
沉甸甸的空氣從四面八方襲來,他的掙扎被壓入黑暗裏。不聲不響。
等到他醒來時,天已經完全的黑了。他人不在演習場,而是躺在自己的床上。鳴人跳起來,安靜的房間裏沒有半點動靜,他走出房間,只有熱水瓶微弱的嘰吱著。
佐助?他小聲的喚,可是沒人回答他。鳴人趿著拖鞋走到客廳,啪地打開電燈。
一張紙條放在桌子上,寫著:我去買晚餐,不准吃泡面。
他微笑,順手將紙條放進附近的抽屜裏。
這時身後的門開了,是佐助。他還穿著暗部制服,一手拎著一樂拉麵。
餓了吧?
他把香味四溢的食物放到桌上。
鳴人蹭到他身旁,一邊打開飯蓋一邊說:我的錢包不見了。
佐助挑挑眉。是嗎?他說,然後逕自走到廚房拿出兩雙筷子。鳴人癟嘴,看他沒說什麼,也只好低頭吃面。他嚼了幾口,又放下筷子,對佐助說:「我夢見你死了。」
這次佐助很乾脆地回他「蠢蛋」兩字。他把叉燒肉和蛋挾到鳴人的碗裏,說:「不吃東西才會死。」
鳴人愣愣地盯著混濁的湯麵。
喂,佐助,等一下來拍張照吧?
啊?
上一次拍照是在手鞠結婚的時候,還記得嗎?很久之前了。
他終於動了筷子,緩緩吃著。他記得他的相機應該還能用,就放在左邊的櫃子裏。如果沒能擁有佐助的東西,至少留個相吧。他花了五分鐘吃完一碗配料豐盛的拉麵,興沖沖地從房裏拿出一台相機。
佐助好笑的看著他。
「你要幹嘛?」他問。
鳴人檢視相機的狀態,一下子便擠到佐助身旁。他抽張面紙抹抹佐助的嘴唇,幫他整理頭髮和衣領。
「看鏡頭囉。」鳴人說。他把鏡頭對著佐助和自己。「要笑喔。」
一——二——三—…!
喀擦!
嘰——…
黑色膠捲正在回轉。
沒底片了。鳴人失望的皺眉。只能拍一張而已。佐助這時卻揚起嘴角,輕輕摟住鳴人的腰。
真可愛。他低低的說。鳴人紅了臉,想要站起身,卻被壓倒在沙發上,讓佐助狠狠地愛上一回。
撲通。
他又在闔眼之際沉入最深的淵底。
佐助死了一次又一次,在他的夢裏。被引爆符射中、被大蛇丸銳利的尖牙咬中、被千萬支苦無穿身而死。他的血流不盡似的染紅土地,漫至鳴人的腳下。他想靠近他,邁步前進時卻發現自己的雙手都沾滿鮮血。他放聲大叫,驚恐地望著了無生氣的佐助。在夢裏他閉上眼,掙扎著逃到另一個夢境。可是佐助還在,他總會在其他場景裏無端死去。
早上他哭著醒來。醒來時佐助已經離開了。
他一刻也沒得耽擱地沖到火影辦公室。
五代目安安穩穩地坐著,翻閱案頭上的公文。她沒抬眼,出聲問他:什麼事?
鳴人氣喘吁吁地站在原地,不知從何問起。靜音站在一旁,手裏拿著熱茶,斜乜眼看著他。
他的下顎無力的闔動,每根纖維都從緊張的狀態中緩慢放鬆。
他垂著手,沉默,最後搖搖頭離開了。
不過是個夢而已。
他踱回上忍待命處,想做些什麼心情卻浮躁的很。鹿丸和其他幾個上忍在那裏吃茶,他只好打起精神,加入他們的行列。
臉色很差呢。井野說。
他嘻嘻笑著,眉頭卻不止的蹙起。
女人的直覺真是敏銳。
這種夢境就和遺失錢包是一樣的,過了就算了。
於是他走到照相館去沖洗底片,巷子裏那間小店依舊昏昏暗暗。幾年前來沖照時門口還掛著三代目的照片,最近他們已經換成自來也和綱手奶奶的。還記得手鞠發喜帖時大家都很驚訝,然後每一個人才想起從認識到現在已經過這麼多年了。喜宴上鹿丸看起來有點悶,也許是在想手鞠身旁站著的人怎麼不是他。
鳴人笑了,他還記起他和佐助都在喜宴時避得遠遠,深怕被手鞠抓去灌酒。
洗銀劑的味道在踏進的瞬間撲面而來,一個白髮老人巍巍顫的接過底片,扶起厚重的粗框眼鏡,一邊登記一邊說:明天才能拿到喔。
鳴人點點頭,從口袋裏掏出五百元。
晚上七點多,他都把桌上的Jump翻了又翻,還是沒等到佐助。
如果是以前,只要是出什麼機密或危險任務,他都會先告訴他的。鳴人沒辦法枯等著,在房間裏背手踱步之後決定出去轉轉。也許那天他沒機會告訴我。他心想。一定是這樣的。
他在安靜的街道上散步,路過白天熱鬧的市街。拐個彎後他看見燈火通明的燒肉店,井野說過今天他們十小隊要來吃喝一番。不如去搭個順風車吧,鳴人賊賊的想,沒多做猶豫就走到店門口。
他聽見丁次含糊不清的聲音,像是一邊掃蕩整盤肉片,一邊說話。
你覺得五代目能瞞多久?
…最多一天吧。
怎麼會?
這次的任務很艱钜啊。讓我想到日向家呢…
忽然每個人都沉默下來。
井也歎氣,說:鳴人會怎麼想…?
站在門外的鳴人愣在原地,右手還放在拉門上。
能活著回來嗎。
是鹿丸的聲音。
也許吧。
碗碟碰撞的聲音再度響起,滋滋的烤肉聲掩蓋了所有對話。
鳴人朝黑夜望一眼。
他掉頭,感覺心臟用力的鼓動著。他走進一條暗巷裏,用腳尖踢一塊小石子,喀噠兩聲那石子居然彈回原處,撞上他的膝蓋。鳴人彎身,撫摸發熱的肌膚。
真疼啊。
他蹲下去,雙手抱膝,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。
上一次面臨這種關卡是什麼時候,他已經久的記不得了。
忍者的任務總是伴隨著死亡,只有變的更強,才能在一次又一次的搏命中存活下來。綱手奶奶曾經這麼說過。
如果他能夠在歲月的累積中超脫死生,那麼所有死別都不再痛苦。但是他,漩渦鳴人並不能辦到。他想,作為火影,就是指派一個又一個死亡任務給部下。總有一天他會成為火影,也會親自命令佐助去赴死。
他顫抖,他甚至無法想像。
世界如常轉動。隔天依舊是風平浪靜的。落葉佔領鳴人房間的陽臺,一盆小樹萎頓地垂息,乾枯的枝椏在風中搖擺。日子過去了,他沒空暇去整理,空泡面盒覆滿整個桌子,如果佐助再不回來,他想,他就要營養不良而死了。
夕照一樣,朝陽一樣,只有他知道他四周的空氣不太一樣。
五天過去。他還在等待。
事情就這樣匆匆忙忙的發生,不留一點喘息。下午他走在路上,給鹿丸拽住手臂。他氣喘吁吁的說:「快跟我去醫院!」
然後他明白了,沒有驚愕也沒有眼淚的往前走。
當他想著自己果真成長並且能容忍一切分離時,他卻發現他的腳抖得難以奔跑。
心跳儀的頻率緩慢持續著,氧氣罩下是一張灰白的臉。
過亮的日光燈、稍嫌呆板的白色牆壁、淡淡的藥味。鳴人的眼睛定住前方,酸楚湧上他的喉頭。他曾經離死亡很近,到了接受治療也沒辦法痊癒的地步,但當時他並不害怕,原因並非他超乎常人的治癒能力,而是他從不畏懼死亡。
可是從來,從來沒有一次,他對死亡的恐懼像現在一樣不斷的膨脹,擴大,侵入每一吋肌膚。
他站在門外,沒法進去,只能透過玻璃窗凝視著。佐助躺在床上,全身百分之七十都纏滿繃帶。
小櫻走過來,拍拍鳴人的肩膀。
「要做好心理準備。」她說。
他疲憊地靠到牆上,醫院裏安安靜靜的。
一個渾身是傷的暗部從走廊的一端走來。
他禮貌的對鳴人打招呼,然後拿出一個眼熟的錢包。
「這是佐助前輩交代我拿給你的。」那個人說。「請節哀。」
鳴人顫抖的接過,緊緊將自己遺失的青蛙錢包揣在懷中。
青蛙的四肢無力的垂下,雖然髒了點但還是原來的那個。
他打開錢包,裏面什麼也沒少,連底部的暗袋都完好如初。可是有一個小紙包被壓在最下層。他急急忙忙倒出所有東西,緩慢且慎重的拿起迷你包裹。
很小,比掌心還小,泛黃的舊紙張包裹著,兩條細麻繩相纏綁住。
他的指尖在猶豫,不久後他把繩子拆開了。
一枚簡單的銀色戒指躺在紙張中心。
鳴人攢緊拳頭,咬住自己的手指卻還不能抑制哭泣。
他跪下來,額頭貼在地板上,低低的嗚咽。
神啊。
他的眼淚順著臉頰,一滴一滴滑入衣領。
他打開手心,微微發顫的左手無名指毫無窒礙的套入戒指。
他的吻落到戒指上。
神啊,我求求你。
他輕聲說。
只有心肺儀的聲音,允諾似的低低運轉。
Fin
這是我寫的最痛苦的一篇。
結局改了三次-_-第一個版本,佐助死了,第二個版本沒給交代,基本上和最後這個版本的內容差不多…而且我很不會寫結局(小聲)。
開放性結局,幻想隨意。